陽光之家

書名：《陽光之家》
文：伊芙‧邦婷
圖：黛安‧迪葛羅特
翻譯：劉清彥
出版者：和英出版公司
出版日期：初版一刷2003年09月
初版二刷2005年12月
【內容介紹】
我和爸爸媽媽要去看外婆，她以前和我們住在一起，但是現在，她已經在「陽光之家」住了五個星期，而且要繼續住下去，她也許得永遠住在那裡。
自從外婆因為跌倒不能走路，需要全天候照顧而住進陽光之家後，我就沒有見過她了。她變得和以前不一樣，這讓我很害怕，可是我沒有說出來。
我和爸爸摘了一些香豌豆花要帶給外婆，媽媽也把我在學校剛拍好的照片放進皮包，我們就出發了。
「陽光之家」位在公車站牌對面，是一棟方方正正的建築物，外表的綠漆讓人看了就想吐。
我說：「醜死了！」媽媽卻說：「提姆，不准胡說，這個地方很好。」
車站旁有個小商店，爸爸為外婆買了一包檸檬糖，還買了一個上面寫著「愛」的氣球要我拿著。那個氣球讓我覺得很難為情，幸好不必拿太久。
從一條斜坡直直走，就到「陽光之家」的大門。我覺得胃不太舒服，很想逃走。爸爸牽起我的手，我把手縮回來。
「提姆，怎麼啦？」
「嗯……」
「你害怕嗎？」
我低著頭。
爸爸緊握著我的手說：「不要怕，只要記住她還是外婆就好了。她只是不能走路，其他的都沒變。」「真的？她還是跟以前一樣？」「真的」爸爸說。我覺得好多了。
走進大門，服務台後面有個護士對著我們微笑；長長的走廊上有一排坐著輪椅的老人，大多數坐著睡著了，不過有人向我們揮揮手，我們也向他們揮揮手。裡面的味道還好，聞起來有點像漱口水，或是媽媽掛在馬桶儲水槽裡可以持續沖水五百次的那種除臭劑。
外婆在她的房間外面，坐在輪椅上，繫著安全帶。她穿著白毛衣，戴著珍珠項鍊，和我在聖誕節送她的藍色耳環。
爸爸說的沒錯，她還是以前的外婆，只是直直的頭髮變捲了。「妳燙頭髮了」，媽媽輕輕拍著外婆的手說，「指甲也修了。」
外婆向我眨眼，說：「嗨，提姆，我是不是很漂亮啊？」我親親她的臉頰。她非常喜歡我們帶來的禮物，媽媽從外婆房間拿出花瓶，插上香豌豆花，先讓外婆聞一聞，再把花朋放回去。
爸爸把氣球綁在外婆的輪椅上，我們全都看著它飄向天花板。「愛，」外婆說，「這是最棒的字。謝謝你，提姆。」
一些沒有睡覺的老人轉動輪椅靠過來，爸爸和媽媽向他們打招呼：「嗨，珍珠、薇妮、查理。」他們認識這裡的每一個人。
「這是我的外孫提姆，今年七歲，」外婆說，「查理是個大麻煩，」她小聲的對我說，「他的駕駛技術差勁透了，輪椅老是撞到我，實在不應該讓他在馬路上到處亂跑。」我猜她說的是走廊，故意開玩笑說成馬路。查理越來越近，我得保護外婆的輪椅。
護士端來外婆的晚餐，放在托盤桌上，還在她脖子上綁了一條藍色大圍兜。圍兜耶！我為外婆感到不好意思。
外婆大概瞭解我的感覺，她用手肘輕輕拐我一下，說：「你也應該為你爸爸買一條，這樣就可以保住他的領帶。」
「你的晚餐看起來很好吃呢，」媽媽的聲音還是像剛剛一樣高亢嘹亮，我很高興會加以後，媽媽的聲音就會恢復正常了。
「這裡的食物不錯，每天都有冰淇淋。」外婆把她的香草冰淇淋給我，可是我搖搖頭。
吃完飯，爸爸幫她解下圍兜，移開托盤桌。我們要離開了，但是媽媽還在問東問西，她問外婆睡得好不好，她帶來的新枕頭舒不舒服。「很好，」外婆說，「都很好，」她的聲音也一樣愉快。
離別真教人難受，但該說的話好像都說了，我們不想離開外婆。我們親吻外婆，跟她說再見。她小聲對我說：「提姆，還要再來哦。」「好。」我差點兒哭出來，趕緊轉過頭，才不會被她看見。
爸爸問外婆，我們需不需要把她推回其他人身邊，她說不要，她想在這裡多坐一會兒。「那個珍珠的嘴巴總是講個不停，」她說。我們跟珍珠、薇妮和查理說再見，他們都要我們快點再來。
我們一走出大門，媽媽就大哭起來，爸爸摟著她，我們停下腳步。「媽，不要哭，」我說，「這個地方很棒，很乾淨，外婆看起來也很快樂。」
媽媽抬起頭，帶著鼻音說：「我竟然忘了把你的相片給她。」我伸出手，「我拿去給外婆」。
我跑上斜坡時，聽見媽媽說：「要是我們可以帶她回家就好了，要是……」我沿著走廊快步走。
珍珠呵呵笑著說，「你真的很快又來了。」「你不就是那個前一分鐘還在這裡的小男孩嗎？」查理問。我以為他在開玩笑，不過，我發現他真的覺得很奇怪。我小聲的說：「我忘了一件事。」
外婆還在娛樂室，她整個人深深陷進輪椅，安全帶抵在她胸口，哭得好傷心。我嚇一跳，「外婆？」輕聲叫她。她試著坐直起來，卻沒有辦法。
我趕快過去扶她坐好，把相片給她。「媽媽忘了把這個給妳。」她伸長手臂，拿著相片仔細瞧。「拍得很好，」她停了一下又說，「對不起，提姆，我不是有意讓妳看見我這個樣子。」
我碰碰她的手臂，「沒關係。」「不要告訴別人。」她說。
「妳是說不要告訴媽媽？」我開始明白一些自己過去不懂的事。「媽媽也在哭，」我說，「在外面哭。她常常哭。」
外婆說：「她從來沒有在我面前哭過。」「妳也沒有在她面前哭過，妳們都假裝好像沒事一樣。」
外婆用手中那團面紙擦眼淚，「我猜，我們都是在為對方著想，不要讓彼此更難受。」
「不對，不對！」突然，我懂了。「把話說出來比較好，真的。這樣妳才不會那麼害怕。」我向後退，「妳不要走開喔！」這句話真的很笨，因為，外婆還能走去哪裡？
我衝到屋外，「爸！媽！外婆需要你們。」「什麼？怎麼了？」「快來啦！」我轉過身，爸媽也跟著我跑進來。
「你不就是那個……」查理又來了，不過我沒有時間跟他解釋。我們站在娛樂室門邊，外婆還在那裡，靜靜坐著，淚流滿面。
媽媽急忙跑過去抱她，爸爸也是，我們擠成一團搶著說：「我們好想妳！」外婆說：「這個地方還不錯，可是，喔，真希望，真希望我可以回家。」
「一定可以，」媽媽急切的說，「我們一定會帶妳回家。」她輕摸外婆的頭髮，外婆靠在媽媽的身上一會兒。
然後，外婆又坐直起來說：「你知道嗎，提姆，我真是受夠了這把討厭的椅子，我要換一輛敞篷車，而且要紅色的。」
「查理，小心囉！」我說。我們看著對方笑起來。
我覺得好過多了，但氣氛還是很悲傷，因為，也許外婆永遠沒有辦法好起來開紅色敞篷車，不過，說不定她會好起來。
我抬起頭看著那個氣球，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曾經為了上面那個字感到難為情，那真是世界上最棒的字。